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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次日,天还没亮,沈家就派人把药膏运走了。

乔棉了却一桩心事,又搂着粽粽睡了个回笼觉,半睡半醒之中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不知过了多久,他是被重重的敲门声给吵醒的。

乔棉打着哈欠起身,透过窗户一看,外面阳光灿烂,绿树带着层柔光,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将还想赖床的粽粽抱起来,三两下给孩子穿上红色的小肚兜,粽粽撇着嘴疯狂的晃他那胖的一节一节的小藕腿“睡,睡,宝儿困。”

乔棉气的拍他屁股一下“老实点,再作,等会不带你去镇上买甜甜。”

听到甜甜,粽粽倒老实不少,不过大眼睛还委屈得憋着湿漉漉的泪。

乔棉没敢耽搁,穿好衣服后就抱着粽粽出了屋,打开门一看,正是一脸欣喜的唐清。

“进去说,进去说!”唐清推搡着乔棉进院。

“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唐清看一眼门的方向,灵动的眼珠里藏着股幸灾乐祸的劲儿“那王阿三昨天晚上被山上的野兽给咬得半死!还是今早几个村民在山路上发现他的,那地上全都是血,他一条腿好像被活生生撕了下来,浑身上下被咬的血肉模糊,被救回来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了,咱村的老猎人检查了他的伤口说是狼咬的,而且不止一只。至于它们为啥没吃了他,就只是咬伤了他,大家伙还都挺奇怪的。”

乔棉着实一惊“被狼咬的?”不知道为什么说到狼,他就想起来当时采蜜在山上遇到的那两只凶残的野狼。

他想起王阿三做的事,就恨得牙痒痒,冷冷嘲道“连野兽都知道这人心是黑的,浑身也是恶臭无比,吃他没准都嫌弃污了自己的口!”

唐清虽说对王阿三和乔棉的纠葛只知道一星半点,可他早就听闻王阿三这人不是什么善茬,素日里虚伪无耻没少凭借一张嘴坑害了村里的老实人。

他也嘲笑道“这就叫恶人自有天收!”

唐清和乔棉说了会儿话又急匆匆的往家走,说是他爹亲旧疾复发他要回去煎药,有空再来找他玩。

乔棉简单的做了个早饭,喂了粽粽吃过后也没闲着而是抱着粽粽去了镇上,打算置办一些粮食还要为下一个产品做些前期准备。

阴沉的天彻底放晴,阳光灿烂,夏日的清风吹走大雨过后的潮气,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而那街边小摊小贩的叫卖声也更加卖力了。

看到有个小摊在买风车,五颜六色的纸扎染而成,摊贩根本无需叫卖,只要清风一吹过,这十多个风车就滴溜滴溜的转,这一转就吸引了许多扎着小髻的小童,一个个蹦蹦跳跳的,缠着父母要风车。

粽粽圆眼睛直直的跟着风车转,一开始倒也没怎么地,直到看着那摊贩笑呵呵的从草靶子上取下来风车给那些小孩,他才可怜巴巴的看着乔棉“宝儿要,宝儿也要……”

乔棉早就想给粽粽买了,把他抱在草靶子跟前“粽粽喜欢哪个?”

摊贩赶紧喜笑道“小童喜欢哪个就挑哪个!一文钱一个。”

乔棉点头说好,又看了眼那忙碌的摊贩,只见刚刚还空荡的收钱匣子现在已经铺了一层铜板,这么一会功夫就赚了不少,那就老话说的很对,小孩的钱最好赚!

无论哪个世界都是这样。

粽粽一点也不纠结,小胖手上去就碰了碰那个绿色和黄色相间的风车。“则个!”

摊贩收了另一份钱后,又赶紧过来招待乔棉,利落的将风车取下来递到粽粽手里“这小童眼光可真好,这个颜色的风车可是做的做多卖的最好的一款!”

没有父母不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己孩子的,乔棉也一样,看着粽粽拿着风车心满意足的玩,于是痛快的付了钱。

买完了他也没走,见那风车摊贩不忙了,这才问道“你在这摆摊,可有地痞前来收费?”

乔棉问的是收费而不是收税,那是因为当今圣上即位后,一改往日“抑商贬商贱商”政策,打破了前朝的宵禁不说,还开辟了“昼市”,后来,朝廷又颁布了“恤商”政策,那种大规模的酒楼,银铺,玉石铺等削减了不少税收,对于流动的摊贩,沿街叫卖的小贩更是不允许官府收税,违者那是要杖责的!而这一点对于乡下人来说,更是一个很前所未有的际遇,让他们不再求着土地,求着“老天爷赏饭吃”。

这样一来,大齐全国各地的各路商贩都急剧增加,倒是有种“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白银”的感觉。而他们顺安镇作为荣城十八镇之一,在繁荣上可以排得得上前五。

刚开始官府还管的很严格,可后来有些地痞流氓却偏偏拔尖,背地里和一些不干正事的捕快勾结在一起,拐着弯的问他们这些流动小贩要“保护费”。

一说到这个那小摊贩嘴里发苦,颠了颠手里的匣子,叹道“你别看我现在手里有点钱,等晚上能剩下一半我就谢天谢地了。”

乔棉眉头皱了皱“他们收得这么多?”

小摊贩四处望了望,对乔棉低声道“倒也不是,是那些地痞里有个是咱县太爷小妾的娘家弟弟,我们这条街上的摊贩没少被他们勒索!”

乔棉也叹了口气,说“不是说咱县太爷清正廉洁,待民如子么,怎么他也纵容此事发生?”

摊贩摇摇头“县太爷倒是个好老爷,可咱顺安镇这么大,他一个坐在公堂上的人别人要是不想让他知道他又哪里知道咱们这些平民百姓的事?”

乔棉点了点头,认了摊贩所说的。

这么一打听他心里多少有了准备,他现在手里钱不够,要说买铺子那是天方夜谭,到头来也得去集市和夜市摆摊。

压下心事,他又抱着孩子去了粮行,自古米面价钱跟着国家富饶安定程度有关联,近年来风调雨顺,国无重灾,粗麦面和白面倒也不算太贵,而大米因为去壳晾晒过程繁琐,价格则是一如既往的贵的离谱,米斗220文!

自己家吃的米则是攒了一年又一年的陈米,要不是因为手里没钱没面,乔棉还真是舍不得吃那点大米。

买了些面之后,又想到空间里的东西,犹豫几番,还是买了一斗米。

一斗米十斤,应该够换取一些稀罕物了。

买完米面之后他又去集市买了点肉和鱼,看着那街边笼子里活蹦乱跳的鸡,思来想去还是没有买,财不外露,他还是要低调一些。

于是又买了些糕点这才回家。

而乔棉逛完街优哉游哉的抱着孩子回家酱骨头时,另一边玉桥肆和凉风铺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陈珊娘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到前院铺子里去看生意,哪成想一进铺子,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声喜庆的唢呐声。

陈珊娘整理下自己的面纱,叫住一旁的伙计,不耐烦道“对面在做什么妖?死人了么?大清早的讨人嫌。”

伙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掌柜一声“夫人,大事不妙啊!”给憋了回去。

陈珊娘转头看向气喘吁吁的掌柜的,“什么事这么惊慌,对面到底闹腾什么?”

掌柜的擦了一把汗“那,那倒不是玉桥肆的人吹得唢呐,而是民安桥下的一个会点乐器的盲眼乞丐,他,他带着一群乞丐说是什么感激玉桥肆救济之恩,他们身上无银两,只能帮玉桥肆跑跑腿,扫扫地。”

陈珊娘眉头一皱“玉桥肆救济那些臭乞丐?到底怎么回事!”

掌柜的也一头雾水“这,这,我这也没看明白…”

陈珊娘骂了句“废物!”说着扭着细腰疾步出了屋子。

这就看到那玉桥肆周围围着一群穿的破破烂烂的乞丐,外面还围着一些看热闹的客人和路人。

陈珊娘扯过一个路人问“这玉桥肆是生了什么事?”

那人像是终于找到可以八卦的对象了似的,滔滔不绝道“这玉桥肆的沈少爷可真是个大好人啊!听说他们家研制出一批珍贵的驱蚊止痒的药膏,本来是打算这几日卖出去的,可前几天不是下了大雨,蚊虫又多了起来,这沈少爷在民安桥施粥时看到那群乞丐因为露宿街头,浑身上下被毒蚊子咬的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就把要卖的药膏给那些乞丐用了!这下可好,药给乞丐用光了,沈当家的气病了,哎呀这可真是…”

陈珊娘脸色微变。

那人继续道“最后你猜怎么着?这药膏可真是神奇,那些乞丐一人抹了点,一夜过去,身上的蚊子包消了大半,痒都不痒了!据说连中和堂的林大夫都说是良药啊!”

这人对陈珊娘说完也不管她听没听明白,又跑到另一处和别人的重复这一套话。

别人看不出来,可陈珊娘却看得清楚,这人,这人就是个拖!

她挤过人群走到玉桥肆门前,就看到那一群老乞丐带着一群小乞丐还在那感谢沈少爷。

旁边抱着孩子的妇人蠢蠢欲动,扬声道“沈少爷,你这药膏这么神奇,要多少银子啊!”

沈少爷笑容带着点苦涩道“不瞒大家,你们也知道我沈家最近生意不好,本想着倒腾出点驱蚊药膏来救救生意,可我看到民安桥的苦难人遭受蚊虫叮咬之痛,实在是不忍心,于是将本就不多的药膏给他们用了大半,现在手里也没剩下多少。这样吧,你们谁家里幼儿被蚊虫咬了或者是老人,可以来王掌柜这儿,我们免费给你们擦用药膏!”

这些人已经围了很久,在看到那些露宿街头的乞丐身上竟然没有蚊子包,他们就已经信了大半,而且还是免费的,谁不想占便宜?

那妇人仗着自己胖,三两下挤到王掌柜跟前“来来,给我家孩子用一用,这孩子可是被蚊子咬的觉都睡不着!”

王掌柜剜了点药膏涂在孩子的胳膊上。

众人一见那墨绿色的药膏就被吸引过去,质地如凝脂,离的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清淡的药香。

其余的人也不管自己带没带孩子都争着抢着要试一试。

也是在这时,陈珊娘看到那个“拖”又开口了,“哎呀,人家沈少爷好心肠,咱们可不能没心肠啊,沈当家的因为这事都气病了,咱们怎么好意思白用人家的药膏,那些乞丐占了便宜都知道帮着跑腿,打扫卫生,那咱们说什么也得去玉桥肆里给沈少爷捧捧场啊!”隐藏的意思是,别只知道嘲笑乞丐脏和穷,你要是不表示,那就还不如乞丐!

有些人试用了药膏后,觉得一阵清凉,那种钻心的刺挠和疼痛还真是缓解不少,明事理的人想了想,也说“这倒也是!”说着就要进玉桥肆里。

“且慢!”陈珊娘忽然厉声道“沈少爷我有一事问你!你说这药膏药效神奇好用,可你是打哪得来的这药膏?来路不明的东西就要卖出去?而且我怎么觉得,你给乞丐用到有点像拿他们试药呢!”

沈少爷目光坦荡的看向她“这药膏我是在遥水村一位夫郎手中获得的,而且在决定卖出去前我们全家都用过不下三回,药效担得起神奇二字。中和堂的林大夫也亲自检查过此药,临走时还留下“此乃良药”四字!”说着又举起手“我沈某人在此立誓,今日所言有假,那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哎呀,陈夫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啊!”

“沈少爷,沈少爷,可不能随便立誓!”

沈少爷冷声道“至于你所说的拿乞丐试药!”他眼眶微红,着实是气狠了,厉声道“我沈家土生土长顺安镇人,年年冬日施粥夏日施茶,二十多年来从未间断,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你一个才来顺安镇几年的柳镇陈家,有何资格质疑我们沈家!你们陈家如此“仁义”可曾救济过穷人?可曾施舍过民安桥的难者!”

那个“拖”又在人群中喊“是啊,玉桥肆除了东西贵些,人品绝对没有问题!”

陈珊娘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顺安镇人本就因为自己是荣城靠前的富贵地方有些“排外”,今日又想起来这陈珊娘一个外乡人来到他们顺安镇捞金,不仅从未施舍过穷人而且还处处打压自己家乡的人,在这冲动的瞬间里都有些看不上凉风铺。

眼见着玉桥肆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陈珊娘恶毒的看了眼在那卖惨的沈少爷,恨恨的转身就走。

而那沈少爷则是快速往内院走,王掌柜疾步跟着。

王掌柜忍不住道“咱们的药膏终归会有买完的一天啊,而且今天这出咱们又搭上不少钱,到时候咱们的货怎么办?顺安镇的人虽说在这一瞬间挺排外,可过些日子凉风铺又降价,他们还是回去啊!”

沈少爷摇头笑道“乔夫郎说,咱们的目的不是卖药。”

“不,不是卖药?”

“乔夫郎说,这个驱蚊药膏只是用来重新吸引客流,而要留住客人还是咱们靠“玉桥肆”这个老牌子。”

王掌柜迟疑“这……”

沈少爷深吸一口气“药膏试用完了,就关铺子,明日开张!”

王掌柜瞪大眼睛“这,这也是那乔夫郎说的!”

沈少爷笑着拍拍王掌柜的肩膀“好戏在后面呢!”

第二日,大街小巷就有些小乞丐在唱歌。

“凉风铺,卖假货,凉风铺,学人精。”

“凉风铺,四不像,凉风铺,捞金客。”

这些话要是以前说别人一定会认为玉桥肆蓄意报复,可经过昨天那一出,凉风铺好感被败得只剩那么一点,如今之所以传出去,那是因为小乞丐们主动为帮助过他们的玉桥肆打抱不平,人家小孩子要报恩,他玉桥肆能怎么办?

那就心安理得的收下吧。

陈珊娘气的摔了好几个花瓶,派人去捉这些小乞丐,可这些孩子都像个泥鳅似的根本捉不到。

这事闹的越来越大,镇上的人一般都不进凉风铺,你这一进去,就有人说你“买假货”图什么啊?图她家假货品质好?怎么可能?还是图她家东西全是高仿品?到时候用在身上时,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凉风铺出品,多跌份啊!

也就是消息落后的乡下人还去凉风铺买东西,毕竟便宜不是。

而那些自诩为高人一等的顺安镇人更是拒绝进入凉风铺子,瞧见没,只有穷人才去凉风铺,我们有钱人都去玉桥肆!

而那些试用过药膏的人终于领会到这款“药膏”的神奇之处,用上去,一夜过后真的止痒镇痛!大包也消了很多!

玉桥肆早上一开门,要买药膏的人就占了大半。

王掌柜开门见山道“咱们这药膏的确是百里挑一的良药,你们也知道咱们玉桥肆货物价格虽然贵,但从来只卖正品!”

一旁的伙计打开屉子,只见那一排排的精致玲珑的小木盒,上面刻着精美的花纹,盒面锃亮。

“多少钱一盒?”

王掌柜说“五十文一盒!每日只卖十盒!”

现在凉风铺彻底挂上了“仿品”的名头,玉桥肆也不怕客人跑光了。

一开始听到五十文众人还有所动摇,可一听到一天只卖十盒,赶紧抢先买下一盒。

没用过药膏的人不清楚这些人怎么这么疯狂,可只有他们用过的人才真的知道,这药膏的确担得起“神奇”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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